尹正和张国荣之间，差了十个黄晓明？

　　眼下，有一部讲述一代京剧名伶商细蕊与爱国商人程凤台因戏结缘相识相知的电视剧火了，剧情和两位主演频上热搜。其实《鬓边不是海棠红》自打一开播就挺受关注的——踩着“耽美”的流量大潮，扛着“于正剧”的大旗，手握黄晓明、尹正、佘诗曼等一众星光熠熠的大牌明星，在同期开播的剧中，算是颇有话题。

　　最有话题的角色，自然是京剧名伶商细蕊。商细蕊天赋绝佳，却不谙世事，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在这个角色身上，有太多“程蝶衣”的影子。而商细蕊的扮演者、青年演员尹正，自然而然地就被人拿来不断地与当年的张国荣相比较。

　　当年，在电影《霸王别姬》中，张国荣演活了“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为影坛留下了一个经典角色。而《鬓边不是海棠红》中的一幕幕北平往事、梨园爱恨，乍一看也颇有点《霸王别姬》的意思。恰好此前传出《霸王别姬》准备今日在韩国重映，虽因疫情原因推迟，但已引发影迷反响，两相对照，就有点像隔空的问候。

　　看得出来，这次于正是下了苦功的。和《延禧攻略》类似的是，该剧在画面、服化道方面都有了复古的质感。再看两位主角：黄晓明和尹正，前者自证是“脱油成功”，后者更是一跃成了大众议论的焦点。

　　尹正饰演的商细蕊，对应着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这两个虚构出来的人物似像又不像，都是打小就在园子里唱戏的，最后都成了台上的角儿。黄晓明演的程凤台程二爷，对应的是葛优演的袁四爷，他是台下捧角儿的社会名流，也是角儿身边最懂戏又倚重他的知音。佘诗曼演的范湘儿，有些像巩俐演的菊仙，她嘴上夸赞着角儿比女人还要女人的时候，心里却存着对“女人”的敌意。

　　其实，尹正本人就是张国荣的忠实粉丝，在配音类综艺节目《声临其境》中，他曾为“哥哥”在《花田喜事》中的片段配音，粤语调调和声线拿捏得当；他还在另一个综艺栏目《王牌对王牌》里致敬过电影《霸王别姬》的经典片段。当时，电影里“段小楼”的扮演者张丰毅就坐在台下，一瞬间让人觉得今夕何夕，似是故人来。

　　当年，张国荣能演活程蝶衣，靠的是下苦功，当然还有天赋。他拜在京剧名家张曼玲门下苦心学戏，本来导演给张国荣备了京剧演员做替身，可是在他的坚持和用功之下，片中全部京剧表演的段落都由“哥哥”自己完成，替身完全没用上。

　　据说，此次尹正为演好商细蕊也是闭门30天不出。他也像张国荣一样从头开始学京剧，学得特别认真。这部剧请了京剧名家毕谷云做指导，尹正每天在片场踩着跷，还是硬跷，看似简单的兰花指也琢磨过很多次。戏里一出《战宛城》，商细蕊站在城楼上唱戏，唱的是“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义气尽，妾妃何聊生”，两边的军队闻之不打仗了，都去听戏了，还喊着“我要活虞姬”。这也都是尹正自己演的。

　　同样一出戏，能不能唱得好，关键不看霸王，得看虞姬。对《霸王别姬》来说，张国荣就是唯一的程蝶衣，虞姬为霸王而死，他却为虞姬而死。当然，人物与演员的缘分，还得看天分。当一个极有天分的人，同时肯花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用功时，谁也拦不住奇迹的发生。

　　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年在看《霸王别姬》时感到过心脏为之一颤。那种没落名伶的气质，那种哀怨里透着骄傲的眼神，那单纯得只想与师哥唱一辈子戏的“从一而终”，被张国荣演来，如搅动一池春水，无不令人揪心，无不令人哀伤。

　　当然，这次也有很多人认可尹正在《鬓边不是海棠红》中的表现。比如开篇第一集，就让商细蕊这个角色先声夺人地立在了“戏痴”上，他唱戏不喜墨守成规，有自己的坚持，哪怕观众只剩一人，也要把戏唱好。尹正所诠释的人物内心戏，是有一些纯真，也有一些忧郁的，但更多时候，人物的内心外化出来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模样。

　　这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尹正从未正经地当过主角。也有可能是，在他的心里，对张国荣的崇拜，使他在诠释一个和程蝶衣不尽相同的人物时，却一直活在程蝶衣的影子之下。这个来自内蒙包头的小伙儿，据他自己说，他妈妈是一个港片港剧迷，什么《纵横四海》之类的都来者不拒，硬是培养了一个小港剧迷。尹正大概便是那时迷上张国荣的。

　　要混入娱乐圈，有两种选择，要么去横店影视城跑龙套，烧香拜佛祈求哪一天能混个脸熟；要么就得读个艺术院校，交一帮娱乐圈的朋友。但上电影学院是得烧钱的，交朋友也得花钱。

　　尹正选择了星海音乐学院。这期间，尹正零零散散也拍了一些剧，什么《妈妈咪呀》《龙门镖局》《风雷急》《不可思异》之类的，演了一堆烂剧里的小角色。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2015年的《夏洛特烦恼》里的袁华，以及2016年的电视剧《麻雀》里的苏三省。

　　这次，他遇到了贵人于正。正是因为余少群让于正碰了一鼻子灰，才使这个机会落到了有些“妖娆”气质的尹正身上。这对于一个经常只能演男二、男三的演员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但尹正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事实上，他之前演的配角都挺出彩的，演技也不差，但是有的人就是没有主角的气场。“主角气场”这个东西说来很抽象，也有点不公平。因为大部分都是与生俱来的，由长相气质决定，跟演技关系不大；演技加持的气场，反而多半属于黄金配角的。

　　拥有“主角气场”的人，你就算把他扔到人堆里，观众也能一眼就看到他(她)。

　　很显然，张国荣就具备了这样的气场。

　　说白了，尹正压不住这样的角色。商细蕊是红遍北平的一代名伶，从长相上来看，尹正是个娃娃脸，再一发胖，稍微做点表情，那圆嘟嘟的小脸蛋就直颤，让人没法入戏。从气质上来说，常年想红却偏又不红的演员，身上往往缺少了一种从容与倜傥。

　　所谓的“红气养人”，虽然残酷却是事实，有的人一辈子演配角，你让他演主角，他站在舞台中间，就容易有一种积郁已久后释放的得意感，分寸感常常显得“过”了。

　　另外，从《鬓边不是海棠红》的剧情走向来看，商细蕊与程蝶衣的形象只有那么一点点相似。而这一点点相似，是那个时代里京剧旦角的共同点，却不是两个人物各自立身的性格特点。商细蕊与程蝶衣的性格是不同的，这使得演员在塑造这个角色时不应将人物装在程蝶衣的套子里。

　　再从剧本角度来看。商细蕊代表的是梨园戏曲艺术的一个希望，而程蝶衣则代表着梨园戏曲时代的一个幻灭；如果说程蝶衣是灰，是火光熄灭后的灰烬，那么商细蕊则是火光，涌动着力量。商细蕊若要演得像张国荣那样，那这部剧才叫真正的失败了。

　　所以，先声夺人的尹正，在观众们渴望他“摸高”的时刻，还是跌落下来。这充分说明了模仿一个人可以靠勤奋，而塑造一个人更多靠的是天分。反观黄晓明，这次用心演戏，倒是站住了。

　　无怪乎有人开玩笑说，尹正和张国荣之间差了十个黄晓明。

　　本来，无论尹正怎么演，商细蕊就是商细蕊，世间再无程蝶衣。

　　陈熙涵